在富蕴东山淘金惊魂轶事

世纪八十年代在新疆阿勒泰地区悄然兴起一股淘金热。

也许是民间所传的“阿尔泰山七十二条沟，沟沟有黄金”的说法。当时有成千上万的淘金者从全国各地汇集到阿勒泰地区。其中大多数是甘肃、青海、宁夏来的淘金客。淘金者们都梦想一夜暴富，对进山淘金充满了美好希望。

五月的阿勒泰乍暖还寒。各路淘金客还未等到山区的积雪完全融化，便带着大大小小的淘金工具和生活物资，向阿尔泰深山中的各淘金点进发。

淘金客们不顾崎岖难走的山路，变幻莫测的山中气候条件，早早涌向淘金点，目的就是挑选和占据比较理想的淘金河段。

确定淘金的所属区域和范围之后，淘金客们根据人数多少，便会着手筹建居住的生活场所。

一般淘金客都是由同乡、好友或家族人员构成，多则数十人，少则三、五人。有条件的搭建帐篷，没条件的就挖地窝子或利用山坳石缝作居住场所。

一切准备就绪，只待洪水期过后，就可在河边浅滩处挖掘沙石，淘洗金子了。

作为当年的淘金客，我也涉及其中，并亲眼目睹和经历了一次不堪回首的惊恐往事。

好奇探洞，惊现头骨吓掉魂

1987年初春时节，我刚满二十岁，高中毕业后一直待在家中无事可做。和每个淘金者一样，怀揣一夜暴富的美梦，便和同村其他五个淘金者一起，向位于富蕴方向的东山进发。

经过十多个小时的行车颠簸，我们终于到达山谷中一条水流湍急河道一一属名“富蕴河”。

随后，我们马不停蹄，顺着河道旁的羊肠小道逆流而上，通过人背肩扛把所有物资运到提前选定的淘金点。

在随后一个多月的洪水期间，我们平时无事可做，不是打打牌就是拿着弹弓跋到山上找野味。主要是能打个野兔山鸡或是挖点野大茐野韭菜什么的，既改善伙食，还打发无聊的时间。

有一次我在河谷半山腰瞎转悠，看到一处隐秘的石洞，就怀着好奇之心想上去看个究竟。

这个石洞有一人来高，面积大概有五平米左右，洞壁石面依稀可见刻画的动物形象。洞底是一层很厚实的风化砂石粒。怀着好奇心就用鞋尖往砂石下面乱踹，心想能发现一块金子就好了。

正想着，突然感觉脚下碰到什么东西似的，有一种力的反弹，明显不是坚硬的石头。便蹲下身子屏住呼吸，用双手慢慢地刨挖脚下的沙子。

没刨几下便露出一块看似圆润且微微泛黄的东西，再用手一挖竟然触碰到一个圆孔。

此时我汗毛直立，凭直觉断定这是一个死人头骨，而圆孔则是头骨眼孔。因为以前和伙伴们在荒郊野外的坟地，见过暴露在外的死人头骨，那种惊恐的刻骨铭心一直无法释怀。

我大惊失色，感觉魂不附体，都忘记怎样从洞中出来的，连滚带爬到了山下。

当我给大伙说了在洞中看到的一切时，也许是对死人的忌讳吧，大伙竟然都表现平平，没有一点反应。此后再也没人提到此事，而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。

石洞中的头骨是谁？又是怎么留存在洞中的，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，是古人还是现代人？是曾经在此的淘金者？还是被人所害的牺牲品？这些都无以所获，成为萦绕我心中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迷。

突发山洪，险些命断河谷

六月的阿尔泰山，天气变幻莫测，有时晴空万里，有时风雨交加、电闪雷鸣。这种反复无常的天气在平原地区可能算不了什么，但是在高海拔的山区就有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。

记得在邻近月末的最后一个星期里，几乎每天都有降雨，只是时间长短，雨量大小不同，有两次竟然下起了雪和冰雹，让人感到阵阵寒意。

山里的早晨，由于雨水不断，加之潮湿的水气，河道山谷中弥漫着阵阵雾气，让视野中的景物时隐时现，增加了几份神秘色彩。

外面依然雨声阵阵，河里的水声听起来更加奔流湍急。醒来的几个伙计，身上裹着被子，一边吸着烟卷，一边说着无聊荒诞的下流话。而我依然在被窝中躺着，只露出半拉脑壳。

此时，在河谷上游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杂乱的隆隆声。如碎石滚落，又好像重型机械由远而近驶来。声音越来越大，如万马奔腾倾泻而下。

“不好，发洪水了，大家快起来转移”。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打破宁静。惊恐之中，大家手忙脚乱地穿着衣物，又赶忙将生活用品和淘金工具向山坡高地转移。

片刻之间，浑浊的洪水裹着泥沙、枯枝败叶便漫过我们的窝棚。

太惊险了，如果稍迟一步或洪水发生在夜晚，我们都将被卷入洪水激流当中，那么后果不堪设想。

洪水过后，我们惊魂未定，又开始加紧重建新的安身住所。通过大伙的努力，我们终于在离河水30米远的半山坡上，找到一个天然形成的避险场所。

它的上面有外凸的石岩，下面则是开阔平台，石壁向内深陷呈半镂空状，稍作布置就能使用，且宽敞、安全、隐秘，遮风挡雨一点没问题，不足之处就是取水用水不太方便。在这里我们艰苦生活劳作了两个多月，至到下山撤走也没挪窝。

收金客商失踪之迷

7月末的富蕴河谷，树木苍穹，绿意盎然，淘金客们抓住河道水位下降的有利时机，开始早出晚归挖金劳作。有的架设流金槽在河滩冲洗砂石，有的穿着水裤拿着木质金簸箕，在浅水区挖沙淘金。

虽然方式不同，但是每天都有收获，只是多少而已。有时运气好还能淘出优质的颗粒金，甚至有人还挖到狗头金，虽然没有亲眼所见，但在整个淘金河谷都有流传。

淘金客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，不管是合伙或个人，每天都会对当天的金子称重。一是做好统计记录，二是淘金多少心中有数。

称重者把略带潮气的沙金，先放进容器中烘干水份，再把乌沙和金子小心翼翼分离，分离后的碎金用一个很精巧的小砝码天平得出重量，这种小天平可以精准到毫克，误差很小。

称好的金子装入小瓶中，一齐合伙的由专人专管，瓶不离身。而个体挖金则由自己随身保管。大家严格遵循不过问持金者放金藏金的任何信息。

有一天我们的淘金点来了一位看起来与众不同的访客，他头戴一顶遮阳帽，穿着一身灰色宽松的套装，斜挎一个黄色的帆布提包，年龄看起来有40岁左右，犀利的眼神习惯性扫视着周围环境，可以看出有很高的防范和警惕性。

来者正是每年按时进山的收金商客。这些收金商客有的结伴，有的独自行动，听口音大部分是南方一带的人。他们进入山谷，沿河边山道寻觅一个个淘金点，一般一来一回得两天时间。

收金商随身携带面值50元的现钞，金额在5万至10万元不等。当时山上黄金收购价每克在70元左右。客商进山一次可收购黄金在一千克左右。在八十年代末期可以说是让人分外眼红的巨额交易。

据说，收金客商为保证安全都会携带防身器械和武器，我没有亲眼所见，但也不能不信。

当时由于我们对收购行情不了解，又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，所以在价格上存在分歧，买卖交易没有成功。

但是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，这名收金客商，从我们这离开后就再也没有看到他的踪影。

在随后的几天里，听人说有一位收金客商钱被抢了，人也不知去向。是已经遇害还是走丢迷失了方向，我们不得而知，但是随身携带巨额现金，被害的可能性极大。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？是不是先前我们见过的那位客商呢？至今都不得其解。

在山下就听说山里淘金乱象横生，看来不是空穴来风。而此后发生的事更应证了这种说法。

两强纷争起冲突，河谷变成拼杀战

在前文中就提到，阿尔泰山中淘金客大部分来自甘肃、宁夏、青海等地的偏远农村。文化程度低，法治观念淡薄，加之当时社会治安并不看好。在人烟稀少的大山深处，谁人多谁厉害，谁就是山中霸主。

而位于我们上游5公里的河段，有两处比较富裕的淘金点，分别由甘肃、宁夏人掌控，两方总人数多达一百多人，其中宁夏一方多为回民。

为获取保证各自一方的利益，双方经常为占地盘发生纷争，起初是小吵小闹，到后来就是大吵大闹，终于有一天爆发大规模冲突。

百十号人在河道中你争我夺，石头乱飞，棍棒乱舞。甘肃宁夏人都擅长甩石头击打对方，造成双方很多人头被打烂，眼睛被砸伤，有的被棍棒砸到一动不动。

最终甘肃人打败了宁夏人，占据了整个淘金河段。据知情者讲述，双方人员各有伤亡。死者还被就近焚烧掩埋。是真是假无法定论。但是双方大战确有其事。因为在过后的一天，能看见不少从我们这路过的人，有的头上缠着纱布，有的走路一瘸一拐，一幅残兵败将的场景。

在山高皇帝远的深山老林，执法机构几乎空白，更看不到警察的身影，想要在此站稳脚跟有一席立足之地，拼的不仅是智商，拼的是拳头是凶狠，这就是当时淘金客的生存法则。

此后进入九十年代，当地政府开始严加管控非法淘金，经过不间断清山整顿，进入阿勒泰地区深山非法淘金的势头才得以扼制。

斗转星移几十年过去了，曾经的淘金客已今非昔比、老态龙钟，甚至去了另一个世界。而一条条黄金河谷之水，承载着蹉跎岁月依然奔流不息。

我在富蕴东山两个多月的淘金生涯，虽然时间短暂，也没有实现一夜暴富的梦想，总共淘金15克。回到山下一直存放到结婚，给老婆打了一对金耳环，一个手镯和一条项链，兑现了讨老婆要准备好“三金”的承诺，也算是有纪念意义的财富积累。

现如今每次看到老婆存放压在箱底的“三金”饰物，就会想到那惊魂未定的淘金时光。

那个洞里的头骨…

那场突如其来的洪水…

那个失踪杳无音讯的收金商…

那场河沟谷底的群殴械斗…

不知在阿尔泰的深山老林里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，期待着人们探索发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