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辈子内疚，做过最造孽的事

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，我在乡镇当镇委书记。修路造桥，兴修学校，延伸灌渠，扩建敬老院，建设影剧院，那都是职责之内应分的事。摊派钱粮，追比税款，还都能说的过去。最缺德冒烟的的是推行计划生育，上环结扎一遍净，人流引产一次清，最可怜的是“双女户”，不管本人愿意不，抓住一个不饶恕。最激进的口号是“你要喝药我递瓶，你要上吊我递绳”。计生对象东躲西藏，找不到人扒房子没收东西。如今看到年愈七旬的老乡亲，孤苦伶仃无人膽养，一阵阵揪心的疼痛，这是我一辈子内疚忏悔，做过最造孽的事。

时间倒回三十年前，全面实施一孩化。每年春秋两次集中活动，计划生育是中心工作，上级下达有四项手术任务，逐村逐戶排查计生对象。干部全员去驻村，盯住计生户做工作。有眼色的计生对象早跑了，剩下老实人还在家里。半夜三更就像鬼子进了村，村干部指认一下大门就躲开了。书记、镇长打头阵，前呼后拥一群人，敲开门先问你家可是双女户，也怨小媳妇没见过仗阵，脱口说出一句话：村里的双女户又不是我们一家。有人接着话茬说，今天晚上你们都会在医院见面，你们夫妻俩谁去落实手术，汽车在门外等着哩。小两口进屋嘀咕了一小会儿，小伙子出来说我现在去。便有人押着他上了双排座车，随从的年轻干部上了我的桑塔纳，临时耍起小伶俐，说书记我看不对劲，他媳妇儿很象怀孕了，应当拉上去引产。这时我所答非所问：就你长了一双眼，别眼眶内都是黑豆！心里骂他不识相，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咋回事，说不定三胎还是个男孩子，如果不是怀三胎，谁肯叫男人去结扎。

后来我也学滑了，千方百计打糊弄。我的镇有一个省属秦岭金矿，职工和家属有万把人，全国各地的淘金者，蜂拥而至来到矿区，夜间到处是灯红酒绿，食堂舞厅鳞次栉比，人称豫西“小香港”。有人向我出主意，矿区医院人流引产多的是。我便调看了医院的手术记录，上报超额完成了四项手术任务。县计生委主任有点不相信，悄悄喑访了矿医院，认为数字是真实可靠的。当即决定回去给书记、县长汇报，要在这里开现场会。我叫苦不迭连连求饶，这样的典型我不当，我送你一件茅台酒，你就饶了我这一回。

故地的老乡如今可好吗？你们现在的生活怎么样？当年可是说好的：“计划生育好，政府来养老”，如今每月只有160元养老金，日子还能过活吗。每每想到这件事，心里感到十分内疚。虽然当年形势逼人，但造孽的事毕竟是我们这些人办下的。惭愧呀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