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今年三十的年夜饭，吃得那叫一个酸爽。
开始还算挺正常的，我们一边吃着菜，一边轮流向公婆敬酒，一边祝福。
孩子们的嘴也很甜，一口一个爷爷奶 奶，还贴心地端起饮料杯向他们做新年祝福，然后开心地收到了长辈们的红包。
而我们孝敬公婆的红包早在刚到家时，我就给了他们。不多，一共五千块，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。
气氛正浓时，多年不归家的二弟也赶回来了。我们都很意外，但很默契地除了高兴，什么也没有提。
我去厨房添了一副新的碗筷，拿了一只新的酒杯，让他陪公婆和大哥多喝几杯。见了侄子侄女，二弟开心地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大红包。
酒过三巡，二弟主动说起了这几年的流浪生活，和许多的不如意。
为了躲避债主们的追债，他不敢回来见公婆。在公婆的生日里，不敢打电话，也没钱可寄。就这次回来过年，也是悄悄地回来，吃过了年夜饭就要走的。
二
其实老公的二弟在以前是很风光的。
他脑子聪明胆子也很大。那几年流行私人贷时，他凭借自己的头脑和一些人脉关系，利用公公和以前的一些老关系，把自己在亲戚间借到的钱拿去放高利贷，收入颇丰。
一时有香车美人和大别墅，甚至手下还有一批兄弟 ，在我们亲戚中间风头无二。
好景不长。在国家出手整治后，很短时间之间，那些香车美人和兄弟，纷纷不见了踪迹。他的大别墅也被法院拍卖了，同时受连累的，还有公公和我们的小家。
二弟一撅不起。为了帮二弟东山再起，老公把我们的房子也抵押出去，所得的钱也全部给了他还债。
然而，那些钱都还是杯水车薪。二弟经不住那些债主的电话轰炸和上门催促，于是逃得远远的。
他倒是躲过了这一切，剩下遭殃的就是我们。因为很多的债主是公公的亲戚，以及他多年前的老关系，还有一些是老公的同学和朋友。
这些人找不到二弟，就转过头就问我们要钱，说当初是因为我们牵的线。
这也是事实。二弟在外的这几年，我们一直陆续在帮他还钱，当初老公给他找的债主。至到去年，我们才渐渐摆脱那些债务。
这些年，二弟不仅没为这件事说过一句感谢我们的话，还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。
认为他哥就应该无休止地帮下去，因为他们是兄弟。而我是阻拦老公帮他还帐的主要人，因此对我从来没有个好脸色。
他从不想想，我们也有一个小家，侄子侄女都开始上大学和小学了，家里就靠点小生意支撑。
为了帮他还债，我们除了没有房子，还帮他还了十多万的债务，够对得起他的。
三
没想到婆婆听说二弟刚回来又要走，不知是借着酒意还是故意的，开始抽泣起来。
我和两个孩子在一旁开解她，说过年的日子可不能哭，有啥委屈可以说出来，团圆是个高兴的日子才对。
婆婆才边哭边说，让我们为她做主。原来，这些年家里的财政大权一直掌握在公公手里，包括她的工资卡。
这些年我们孝敬她的，或她娘家侄儿侄女奉年过节给她拿的钱，事后都被公公以统一管理为由，搜刮了过去。
家里并没有什么大的开支，不知道老头子安的什么心思，反正从不告诉她。是不是等她死了想给其他的女人花？
平时她想买点小东西或打个小牌都没有钱，让同村很多人笑话。她非要把自己的工资卡拿到自己手上，才有底气和安全感。
听了她的哭诉，我们纷纷批评公公。都是一家人，为什么要把婆婆区别对待，有什么安排或钱放在哪里，都可以告诉她。何必落人话柄呢？
哪知公公也觉得自己很委屈，在酒精的作用下，他瞟了一眼在吃饭的二弟，然后哭起来。
这些年他和婆婆的退休工资并不高，总共才两千多块钱。好在住在乡下，喂些鸡鸭子，家里的小菜这些可以自己解决，平时也花不了多少钱。
这些年，他扣扣省省，并没有替自己弄半点好处，而是把积攒的钱都拿去替二弟挡了那些大窟窿。
我婆婆不识字，又喜欢打点小牌，怕她管不住自己的手，受人家欺骗，把钱乱花了。所以要替她把着钱袋子。
说完他起身从一个小柜子，掏出一把欠条。这些都是他当初领着二弟，去那些亲戚朋友家借着老脸拉来的。
二弟不在家，他和婆婆都有工资，想着能帮二弟还点就是点，毕竟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。
他抖着手数着那些欠条，一共竞还了有二十来万。这让我们都目瞪口呆，没想到老头子省吃俭用，曾有这样大一笔巨款。
要不是酒赶酒，话赶话地，我们肯定不会知道还有这样的钱和事。可怜天下父母心。
公公继续解释，这些钱里有我们晚辈孝敬的，有他们的工资，有民政局为他解决的什么款等等。
四
说完他从小柜子里找出婆婆的工资卡，拍到桌子上，让婆婆自己管。
又拿着那堆欠条，指着二弟说，“现在我老了，已管不了那么多的事，也不能再替你还帐了，希望你好自为之。”
“当爸的希望你们一步一个脚印地走，不要老想着走捷径。因为捷径都要冒很大的风险，最后会吃大亏，就像现在的我们。”
特别是二弟，公公不希望他继续躲下去。好好找个工作做事，欠债慢慢还，也比一直逃避强。
说得二弟羞愧不已。他趴下自己高大的身子，给公公婆婆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，说自己这些年不肖，还连累了爸妈。
磕完了头，他站起身，说会考虑公公的建议，容他想想，然后和婆婆告别，对老公说，他又要走了。
一顿年夜饭，吃得大家五味杂陈。
还是我儿子懂事，他不仅没要二弟和爷爷给他的红包，还把自己今年所有的压岁钱给了他爷爷，说爷爷这么委屈辛劳，不好意思再拿他的钱了。
大家说，公公婆婆这样做，对吗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