蓝音堂

我村三个寡妇的故事:

三个寡妇——故事

三个寡妇按姓氏分,王张陈,按年龄分大中小。

蓝音堂年龄最大,六十老多了。丈夫走时,村上刚联产承包,分田到户。

那时蓝音堂其实不大,年仅四十五六岁。

蓝音堂当女儿时便靓艳美丽,年轻轻殁了丈夫,那些贪婪姿色的男人,个个对蓝音堂垂涎三尺,所以前来光顾的光棍汉接二连三,蜜蜂采花似地围着蓝音堂争宠献媚,谁都想采这朵刚绽不久的鲜花。

图片[1]-蓝音堂-乐学小窝

蓝音堂当时十分犹豫,按情理,这般年龄,生理心理都需要找个伴儿,可蓝音堂实在撂不下一双儿女。

儿子那年正月刚结婚,新媳妇进门不足百天,公公便撒手人寰,去了九泉,天底下只有这条路叫不归路。

儿子没经见过世面,嫩肩实难挑家庭重担。还有女儿,正上初中,更是需要母亲呵护照管。

本应想改嫁走出去,却不忍心抛子舍女,无奈留下来,打算招个赘婿。

可一想若赘婿进门,牛粪一样,层层结结的,蓝音堂又怕黑白鸡娃,分了薄重,难以端平一碗水。

豌豆心,上下滚了许多日子,对子女的爱还是战胜了自己的爱情,蓝音堂心一横不谈自己招婿改嫁的事儿了,一门心思操一双儿女的心,黑夜白天浸泡在自家的责任田地里。

蓝音堂身苦心更苦,白天哭怕邻人儿女看见,常在漫漫长夜里偷着哭眼抹泪。但还不能出声,怕儿子儿媳听见耻笑,只能抽噎涰泣,嘴角咬着被角。好处是她很快有了孙女孙子,这两个小人儿可以陪她绕膝伴夜,也好打发这寂寞的长夜……

那时说不想男人是假的,但这只归想,现实是不允许她非分的。蓝音堂尽力把那念想埋在心的最深层,天天通过繁重的劳作来解脱心头的压力。好处是白天忘我一劳作,晚上头一挨枕头,人乏马困,很快便进入并不甜蜜的梦乡……


张中比蓝音堂差不多小十多岁,五十老多了。她原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。丈夫非常勤劳,也能下苦出力;大儿子考上了大学,毕业后在北方某大城市工作,并在那草原城市找了美貌妻子完婚,并产一帅气男孩。二儿子大专毕业后在外打工,收入不高但尚能自给自足,一月下来也能攒积千把元存款,以备找对象时用。

图片[2]-蓝音堂-乐学小窝

张中的丈夫原在家附近某城市某高校后勤打工,因疼妻子务葡萄园苹果园体力不济,便辞掉工作回家务园。

两口齐心协力,起早贪黑,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,滋润麻酥。

谁料天有不测风云,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蓦然间降临在这瘦小孱弱的小女人头上。

那是初冬的一天凌晨,风呼呼刮来了凛冽的寒意,丈夫收拾完葡萄园的零活来县城打工,想给二儿子娶妻再添斤增两,可一辆汽车无情地撞上了他骑的自行车,人被甩出了一丈多远,当场人事不省,一句话也没留下走了,再也不得回那个打拼了几十年而有眉有眼的农家小院了。

料理完丈夫的丧事,张中心知肚明自己一个女人家是无法再作务那些苹果园葡萄园的,于是把园子给了别人,自己帮儿子去北方看管孙子去了。

可去了没多久,考虑小儿子的婚事迫在眉睫,她忍痛割爱又跑到南方某城打工给小儿子挣娶媳妇的钱了。

小儿子不小了,三十岁了,放到她们那时可能已是几个娃的父亲了,可媳妇还看不见个影儿,张中心急如焚啊!

原先,丈夫在世,她不大管这些事,可如今她不能不操这心了。儿子不完婚,她是无法向地下那个他交代的。

女人如今金贵,水涨船高,寡妇亦更金贵了,这当儿,许多好心的婶姨纷纷前来劝张中趁年轻招赘或改嫁,但张中坚决不。 因为这方面的现实事例太多了:

李老汉六十挂零时丧了偶,他想给自己再找个伴儿,可在县城当着小官的儿子,一方面老阻挡父亲再婚,怕父亲再婚辱没了自己的颜面。可另一方面,深爱父亲,总是在生活上关照父亲。一次外出旅游时打电话问父亲需要什么,他回来捎上。父亲害气说:“需要你妈,你回来给我捎上。”

有位退休了的男教师,丧偶后给他另找了一个伴儿,可儿女阻拦,老引不回家,他打趣说:老伴是黑市的。

另一名干部,丧偶后找了个伴儿,常期两个人租房住在县城,不能回家,更不能体体面面参加家族的红白事,过的是隐秘地下夫妻生活,简直和做贼一样。

有位父亲厉害点,不惧怕儿女,没经儿女同意,硬生生将老伴领回了家。儿子没办法发作,一个劲儿打自个儿的媳妇。这媳妇一赌气回了娘家,咋叫都不回婆家。那女老伴见状,流着泪走了。老头儿火了,问刚把媳妇叫回来的儿子:“你把你媳妇叫回来了,把我媳妇呢?!”……

图片[3]-蓝音堂-乐学小窝


蓝音堂是三个寡妇中年龄最轻的一个,刚满五十岁。

蓝音堂的家和蓝音堂张中比较起来,是最殷实的,说不上膘一层肉一层,可家有存款,在村上是数一数二的头等过活。

蓝音堂结婚早,儿子大学毕业后完了婚,女儿亦嫁了人。

蓝音堂的公公婆婆生前都是挣工资的干部,且手中有不小的实权,丈夫生前也是公职 人员,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头衔。所以,在公公婆婆和丈夫的努力下,蓝音堂在某商店干过长临工。如今蓝音堂作为长临工退休了,每月还有不足二千元的退休金。

蓝音堂不同于蓝音堂张二,铁了心要再婚。 考虑到盖二层楼的农家小院也算不错,加上有工资可以养己,故蓝音堂再婚要求招赘,对男人也有颇高的要求:年龄要合适,和自己的年龄不差上下,差距三岁左右;相貌要过得去,基本要达到前夫的标准;最好是有工资的。

由于蓝音堂条件的苛刻挑剔,找了许久没有成功,不是这不行,就是那不行。来人多半能看上蓝音堂,可蓝音堂看不上他。也有蓝音堂看中了的,曾几次给人家夜里打电话,可人家却看不上她……


对于王张陈大中小三个女人的做法,小山村的人有褒有贬。有的说,年龄不大,还是找一个伴儿好,如今的儿女,靠得住茬的不多;有的说,找啥哩,这般年龄,残花败柳一般,弄得不好,一家人几层子,你的鼻子我的眼窝的,身气都不安然……

蓝音堂的孙女已大学毕业,有了工作,孙子也当了兵,在部队工作,儿子儿媳又常年在城里打工,如今她一个人在农村老家孤伶伶的……虽说对当初没有再婚有点懊悔,但终归知道自己已风烛残年,成了棺材里的瓤子,不再有非分之想了,那一切都成了过去。

张中因熬煎小儿婚姻,一门心思挣钱,偶尔也有丁点想法,但严酷的现实使她很快便打消念头……

唯有蓝音堂,吃鱼似的鱼刺在喉,上也难,下也难,急忙定不了那个子午……

自古说同病相怜,这三个女人因同在一个村,又同害一个病,所以一有条件机会,便在一起谈心说闷儿,打发时光。

这天三个人聚集在蓝音堂家里。蓝音堂每到蓝音堂家里,蓝音堂总说:要找就赶紧,花无百日红,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。

可这张中,她的说法便不同了:找啥伴儿呢,弄不好儿哭女吵的,划不来……

蓝音堂本是来劝说张中和她一样再婚的,见状心里很是生气,好心没好报,气冲冲走了,三人不欢而散。


女人是水做的,这话一点儿不假。一回到家,蓝音堂冷静思索了一阵,便后悔了,后悔自己不该生张中的气。

人家目前最要紧的是给小儿子订媳妇,现在的农村,光棍汉太多了,给儿子若订不下媳妇,是父母终生的耻辱。

人家张中,为儿子的婚姻急得上火,咱咋能去劝人家再婚呢?明明是咱不对在先,咱反倒生人家的气。

要得公道,打个颠倒,虱子不到谁头谁不痒。放到咱跟前,咱不是一样嘛……

张中回到家也觉得自己不该劝蓝音堂不再婚。

对再婚这事,村上的长舌头往往爱说三道四,蓝音堂能坚定迈出这一步不知考虑了多久,下了多大决心。饱汉要知饿汉饥,何况自己并非饱汉,按理应该支持蓝音堂,不应该给人家雪上加霜……

蓝音堂这时也在家里想如何劝慰这两个,让其和解。 六
终于,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冬日,王张陈大中小三个寡妇又一次在蓝音堂家里聚集了,不知是因同病相怜还是因心电感应。 人有见面之情,大家不好意思笑了笑后便聊开了,不过这一次是两个主题:

给张中小儿子设法寻媳妇;给蓝音堂设法找个伴儿。两件事都要求尽快。 三个人说着笑着谋划着……
故事完了,也许可以明白如何看待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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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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